之后的数日,独孤一懈一直紧跟不放,跟着我吃,跟着我睡,跟着我打呼噜,跟着我来往各当家之间,跟着我周旋于江湖人士、收账耍狠,这种亲密的却又互不侵犯的关系就是在我嫁给他的那些时日里也未曾有过的。是以,我总在想,距离产生美,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比方说,我们彼此总结了对方的三个缺点。
他,永不把话说死实则给自己留个后路;永不放掉已到手的人或物;永不会轻易作出承诺。
我,一贯回避他对我提出的感情咨询;一概不承认我俩的已婚事实;时常装作听不到他说的话。
独孤一懈说:“我得对你好点。”
我端起茶杯,不疾不徐道:“那是为什么呢?”
他回:“现在的我无权、无势、无财、无家,要是再不巴结你,你能让我这么跟着?”
如此说来,也算有理。和他相比,如今的我有权、有势、有财、有家、有貌,还有的是人,派对奉承的排号等叫,何愁寂寞。就好比说一年前镇子里来了个曾是江南女大侠一类的人物,自称姓余,余大侠一进来就拍下一叠银票说要买房,管财提醒他风度口内的房概不出售,余大侠却道:“大爷有的是银子。”
这句话招惹了风度口内所有人,能有本事来这儿消费的人谁不是银子多的撑得慌的?于是,余大侠被臭揍了一顿,扔到了风度口外。
翌日,余大侠又带了双倍的钱摸了进来,这回找上了干爹,还是那句“我要买房”,干爹告诉他在风度口别说是房,就是买只鸡也没戏。
余大侠不信,撂下银票,说买鸡,遂又被我那十二个干哥哥拎着甩了出去。
第三次,余大侠学聪明了,拿着银票兑换了风度口内唯一流通的木质货币,托了关系找到了我,又趁我出来喝酒的时候将木质货币抬到桌边,告诉我说他要买人,于是我俩进行了如下对话。
我:“男人?女人?”
余大侠:“女人。”
我:“女人去妓院找妆老板要。”
余大侠:“不,我要这里最贵最值钱的女人。”
然后他指着我的鼻子。
我瞄了眼那一麻袋的木头,道:“呵,这里的还不够买给我倒茶的福分。”
余大侠抓抓头道:“我打听过了,你不喝茶,你只喝酒。”
我终于看了他一眼,道:“你有很多钱?”
余大侠:“在外面,够花的。”
我:“你也没有很多恩怨,为何来这里?”
余大侠:“外面没意思,这里有。一品大官礼部尚书方家和江湖三大世家之一的杜家结怨,方家死了个公子,杜家死了个二当家,这本是天皇老子都调停不了的恩怨,风度口客栈的伙计去了一趟,带了两本账簿,两家恩怨便就此化解了,这意思,相当的有。”
我笑,看来他没少花银子打听,且能打听到,更有意思,遂好心解释道:“没什么,那两个账簿详尽的写了这两家最见不得人的丑事,比起这杀人越货的恩怨,更羞于见人千倍万倍……相比之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余大侠一脸兴奋,坐到我对面,道:“自此以后,方家、杜家皆忌惮了风度口,但凡风度口有任何吩咐,他们都得听。”
我仍是笑:“茶馆的包打听忙不过来,你若是愿意便留在那儿帮忙,衣食住行由风度口负责,只要留在此处一日,就有工钱可拿。”
余大侠留下了,成了镇子上的第二个包打听,打听活人的隐私,挖掘死人的秘密,承包制,按劳分配。
余大侠还有个功效,散播消息。经他的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风度口的物价、房价、工价全是天价,而后就掀起了一股“定居在风度口”的浪潮,持续了一年之久,至今未歇。
可惜的是,风度口始终没有成功卖掉一块儿地皮,也没有一个外人有能力定居进来,除了独孤一懈。
我将余大侠锲而不舍的故事讲给独孤一懈听,他笑道:“幸好她是个女人,否则我是要吃醋的。”
我微讶,反问他怎么知道。
他又道:“你身边的事,我都知道,关键是看你让不让我知道。”
我没理他这个问题,转而道:“那你觉得再过两年,我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么?”
他不语,我继续道:“怕只怕到时候事情忘记了,人也忘了,时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整死所有人,没人比得过它的耐性。”
我俩的谈话没有结尾,管财找了来,说风度口又来了位客人。
能让管财亲自来禀报的,这么多年,这是第二个。
她是宦生。
宦生一脸风尘仆仆,见了独孤一懈就哭,不依不饶的要扑进他怀里,被我用烟斗隔了开,遂又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冷声警告道:“男人,这里有的是,这个,只是禽兽,不适合你。”
宦生和我打了照面,一愣,拉着我的手急问庄笑何在。
我不语,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么久了她都没瞧出我和庄笑是一个人,也算是奇葩了。
我反问:“你喜欢庄笑?”
当着酒肆里来往客人的面,宦生通红了脸,扭扭捏捏的揪着手帕。
我又问:“那你是来找他的,还是来找庄笑的?”
宦生说,她要问庄笑一句话,也要问独孤一懈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她就可以放心过自己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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