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娘还怀着身孕，就算他们想要以身殉道，难道就不管腹中孩儿的死活了吗？”程瑾难以置信的摇头否认着, 她一直坚信这一切都是官家的错，都是朝廷中的奸佞小人和昏庸的皇帝设了局，可她从没想过“郭靖和黄蓉早已知晓内情, 甘愿赴死”这个可能！
怎么会, 他们怎么可以？！
可实际上也只有这个可能才符合逻辑, 所有人都能看出大宋官家的诏令不怀好意, 都知道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以黄蓉的聪慧又怎么看不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甘心赴死罢了，愚蠢的希望用自己的死来唤醒昏聩的皇帝, 震醒善于谄媚的佞臣？！
愚不可及！
黄老邪并不知道程瑾心中在想些什么，听到程瑾提起那两个孩子，他冲着鲁有脚点了点头, 接着，带领程瑾二人来到此处的人又溜了出去。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 身后跟了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娃娃, 看起来刚刚吃饱了, 如今睡的正香甜。
“孩子活着, 他们死了。”
黄老邪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的生下了两个孩子，把连哭都没力气，像是小鸡崽子哼哼一样的两个娃娃交到了他的手里，妄图用两个孩子再锁住他的一生。
可惜这一招已经没用了，当初他为了黄蓉，忍受丧妻之痛活了下来，如今他却不愿再为了这两个孩子忍受丧女之痛。
“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两个，听你母亲说，你父亲早已经为他们起好了名字，一个叫郭襄，襄阳的襄，一个叫郭破虏，取驱除鞑虏之意。”
“郭襄？郭破虏？”程瑾念着这两个名字，眉宇间已经染上了戾气，“大宋朝廷也配吗？”
“配与不配，从前与我无关，从此之后也再与我无关。”黄老邪淡淡的说着，他负手而立，颇有一种遗世而立的孤独之感。
“外公，你这是何意？”程瑾急切的追问着。
黄老邪回过头来看着她，叹息一声，道：“红尘俗事本就与我无关，我也不愿再去沾染。”
又继续道：“你们走吧，带着这两个孩子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便再不相见。
他的话没有说完，程瑾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苦笑一声，心中充满了不舍，又带着满满的愤恨：“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当初世人皆怜岳武穆，也只能把岳家遗孤藏起来，隐姓埋名，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只要朝廷一日不松口，他便一日是罪臣之后，是该死的人！”
“与其如此苟延残喘，期盼着有一日昏聩的朝廷能还我父母清白，倒不如直接掀翻了这天！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程瑾说得有些激动，激动到甚至都已经喘不上来气，激动到手脚都有些麻木，发软，全靠着身后连城璧撑着她，才能将这些话全部都给喊出来。
这个想法并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程瑾从来都没有什么“天命所归”的想法，她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只是人间所谓的天子。
皇帝昏庸，百姓流离失所，不能安居，便让这天下改头换面，说不定要比如今更好！
程瑾的想法太过于离经叛道，惊得鲁有脚差点蹦起来，即便知道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十分安全，他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他心里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被人听见了是要杀头的！”他连忙制止着，生怕程瑾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程瑾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反问道：“杀头又如何，左右如今我们已经上了朝廷的黑名单，被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难道他们还能杀我两次头吗？”
她又瞪了鲁有脚一眼，继续道：“我娘选你做丐帮帮主，不是让你做朝廷的走狗，损失你怕了，自管把我们交出去也就是了！”
鲁有脚本身就是个憨厚的性子，不仅在习武一事上脑子不怎么灵光，和人斗嘴的时候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若不是性格耿直为人踏实，再加上丐帮实在后继无人，黄蓉也不会选他做下一任帮主。
如今被程瑾怼了，鲁有脚也只能期期艾艾的闭上了嘴，还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向了黄老邪，指望着这位前辈兼长辈能说上两句公道话。
可惜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黄老邪是开口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鲁有脚想听到的。
他颇有些惊喜的看着程瑾，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口中也是不住地赞叹：“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足以见黄药师心中有多么惊喜。
“不愧是我黄老邪带出来的孩子！”他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那些规矩，那些世俗，在他眼里全都是狗屁！只可惜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与他的理念截然相反，竟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种迂腐之徒，甚至还为此白白的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在与黄蓉最后见了一面以后，即便是洒脱如他，也不自觉的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怪圈，他在想到底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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