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于大娘一个女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确实不容易啊。”
“早些年的日子过的多苦啊，全靠着邻里邻居的帮衬才勉强度日，好不容易孩子都大了，娶上了媳妇儿，这心也算是能落下来，该享享福了。”
“苦难的日子总算是挨过去，这又是闹哪样啊，全娃子自小就是个闷头干活的实心娃子，他不愿意再娶，就由着他去呗，于大娘这又是折腾啥哟，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操心了大半辈子了，这后面的事儿也该放放了，好好的带着孙儿享享福。”
“于婶儿说的也没错吖，全娃子大男人一个，怎么带的好他家的小闺女，确实得有个女人在家里主衬着才行，不然，这家不像个家啊。”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看那小闺女哭的，哎哟哟可真够可怜的，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也不知道这于大娘是咋地想的，不愿意就愿意呗，硬逼着人家娶媳妇儿算个什么事儿，这娶回来的媳妇儿可是要跟全娃子过日子，于大娘这操心也操的太过了点儿。”
“家家都有难处哟，人这一辈子哪个能活的容易。”
“不像吧，那小闺女很乖的一个娃仔，怎么会骂于大娘那样的活，我看着不像，那全子哥咱乡里乡村的都知道他是个实心人，怎么就变成黑心眼了。”
“从早些年前，于氏那股子泼辣性子张家村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白到了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能变成黑的，咱村可没人敢惹她，就怕触了霉头。”
“这说话留点德哟，她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娃儿过日子多不容易啊，这性子若不强上一些，还不得天天受人欺负，她那几个娃子哪能拉扯的大，张叔还在时，于婶子这性子还是挺好的。”
“这再怎么着，她也不能逼着儿子娶不愿意娶的媳妇啊，这过日子可是俩小口的事情，她这一掺和，就算真成了亲，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说喽。”
“那小闺女长的可真水灵，全娃子一个男人带着也挺好的，可怜见的，全娃子若真娶了媳妇，来了个后娘，这小闺女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旁儿那村，不也有个男人早年死了媳妇，后来又娶了一个，听说他那亡妻留下来的闺女，愣是让那后娘给卖掉了，换了银钱供她自己的儿子上学，啧啧，造孽哟，都说没了娘的娃日子苦哩。”
“张全看着是个好的，对那小闺女好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就算娶了媳妇，应该也不会太亏待这小闺女吧，不过，这小闺女却真是乖巧了，见着人了也不怯性子，反而会咧嘴甜甜的笑着，那声音糯糯甜甜的喊你一声真真能软到心坎里去。”
……
张琳哭归哭，那耳朵却竖的尖尖的，认认真真的听着不远处那群妇女的嘀咕声。
还是有不少人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啊……
“囡囡。”囡囡额头上的红印子，生生的刺疼着张全的眼睛，他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将自家闺女抱在了怀里，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满脸的泪水，他心疼极了。“不哭，乖囡囡。”
张琳边打着哭嗝边抱住爹的脖子，声音弱弱的，似极了生了病的小猫般，听着怪让人怜惜的。“爹爹……”
“我这命怎地就这么苦啊，苍天呐，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这辈子让我过的这么苦，我拼着命将儿女拉扯大啊，就怕短了他们什么，让他们受了别人的欺负，我日夜忙里忙外的，总算把这个破碎的家撑了起来，好不容易儿女们都长大了，怎么还要让我遭这么大的罪哟，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哪是养了一个儿子啊，这就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啊，长大了就不认自个的亲娘了，就忘了我是怎么把他拉扯大的……”
张于氏这哭着哭着是真的失声痛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双手拍着自己的双腿，泪水顺着脸缓缓的流着，布满了苍老满是皱纹的脸。
“于妹子甭哭了，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啊，都大了，你操了大半辈子的心，这后余生就莫再操这份闲心了，好好的带着孙儿享享福啊，都知道你不容易，所以啊，这日子总算是挨过来了，你就少操点心，任由他们去了吧，全娃子不想娶，总是有他的理由，强扭的瓜不甜呐，就算这小俩口成了亲，心不在一块了，日子也难过不是，这后头你就更得操心劳神了，看开些吧。”
大约是被张于氏这哭声触动了，有个年迈的婆子缓缓的走了过来，蹲到了张于氏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柔和和的，不紧不缓的劝着。
“我这是为他好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带好一个闺女，要是儿子倒也罢了，随了他去，那可是水灵灵的一个闺女啊，怎么带啊？这不能带啊，总得娶个女人才行啊，这日子才能过下去，我为他操碎了心思，可这死娃子他不领情啊，你说我这养的是儿子嘛，这是想存心气死我啊，我心里不好受啊，我难过啊，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啊……”张于氏伏在那老婆子的肩膀上大声的哭了。
那些原本在一旁小声议论的妇女，见着张于氏这事，都动了怜悯之心，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拿着袖子抹了抹眼角。
早些年的日子确实是苦啊，一年到头难的吃顿饱饭……那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
靠！你丫丫的，这老妖婆……这老妖婆太能哭太能演了吧，这形势逆转的也太快了，肿么会变成这样？
张琳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老爹。
“乖。”张全叹了口气，将小闺女往怀里紧紧的抱着，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过了好一会，才出声。“囡囡别出声了。”
他就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可他真不想娶胡扬村那闺女。
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张全心里沉沉的，疼的慌。
荷花，你若在，该有多好……
果然她还嫩了些，还是太嫩了……
张琳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心里好难受，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娘……”张玉好不容易忙完家里的事了，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见着这场面，她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了，蹲到了娘的身边。“娘你身子骨不太好，别坐地上，赶紧起来吧。”
“我不起来了，我心里难受呐，玉儿啊，我心里难受啊……”
张全闭上了眼睛，双膝一弯，直直的跪在了张于氏的面前，头垂的低低的，却是没有说话。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二哥。”听见这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张玉回头一看，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二哥，你赶紧起来，你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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