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让人觉得这沉默永无尽头时,有人开口了,却不是那拉氏,而是年氏。她道:“刚才娘娘与福晋在说石兰家里人的事。石兰死了,她的额娘伤心得有些神智失常了,居然想要回女儿的遗体。”
缡宁浑身颤抖:“你……你在胡说!石兰怎会突然死了?根本没有她的讣告!”
年氏瞧着缡宁。自从她出现,然后是石兰,两人一直横亘在他心里,他的心思,从此难以捉摸。年氏想起这一个月来,他的冷若冰霜,不由讥道:“数月前,石兰不是因为想害你,被夺了侧福晋封号吗?她现在只能算是一名侍妾,死就死了,难道还要四贝勒府大办丧事?”
那拉氏忙横了年氏一眼。
不!这不可能!石兰这样鲜活的人怎会无声无息地死了?
缡宁目光慌乱地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只盼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这不可能!”她不由喊出声。
德妃脸色沉了下来。完颜氏与瑞秋等人纷纷站起,想扯着缡宁站回一旁。缡宁失魂落魄的,被她们扯得踉跄着后退。她从未这样恐惧过。
“我不信!”她喊着,猛然挣脱诸人,往门外冲去。惊呼四起,缡宁恍如未闻。她脑中一片空白,当初只是下意识不愿呆在那逼仄的宫室,等到跑出了长春宫,外面明朗的阳光刺疼了她眼睛,她才模糊想起:“我这是要到哪儿去?对了,石兰的额娘在北京,我要找她去!只有她的亲娘,才会真正为她的死而悲痛!”缡宁再也不愿瞧见那些虚假面孔掩盖起来的幸灾乐祸!
缡宁朝着以为是宫门的方向奔跑,忽几名太监从旁拥出来,将她扭住了,大声喝斥着什么。
“您……是十四侧福晋?”
“不!我不是什么侧……对,对,我是十四侧福晋……”缡宁喘着气道:“放……放开我……我只是想出宫去……”
扭住她的手劲松了些。“出宫?那怎么跑前头来了?”
缡宁抬头望望。跑错方向了么?她心神大乱,喃喃说:“错了……错了……”几个太监面面相觑,长春宫里的太监从后面赶了过来。
忽一人道:“乱糟糟的,这是在做什么?”
缡宁抬头一看,是胤禩。他满脸诧色。
又有人道:“离离?你怎到这里来了?”却是胤祯。他旁边站着胤禛,后面站着胤禟。他们大约是各自来向娘娘们请安的,听见这边吵嚷,都走了过来。
太监们退到一边。
胤禛冷冷站着,似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缡宁却一直盯着他。
“请问四贝勒,石兰怎么死的?”问题在她想问前就脱口而出,就像那是她的直觉本能。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胤祯吃了一惊,又叫:“离离!”
“石兰怎么死的?”缡宁恍若未闻。
胤禛没有回答,举步穿过她身后的宫门,径自往长春宫去。
缡宁转身朝他的背影喊道:“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心虚了?你究竟怎么逼死了石兰!你——”
胤禛的脚步顿住,他下意识握紧了双手,缓缓转身,盯着缡宁。胤祯又惊又慌,竟亲自去捂了缡宁的嘴。
胤禩与胤禟也震惊万分,望望缡宁,又望望胤禛。
胤禛脸色显得有些白,但那也许是大病初愈的原因。他脸上找不出怒色,只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缡宁一瞬不瞬。
缡宁甩开胤祯的手,大喊:“你别再说是因为那个礼盒!那根本就不是石兰做的!你竟眼睁睁看着她受人冤枉!你——”
胤祯又急得去捂她的嘴,又示意太监们将缡宁送出去。
胤禛却在此时幽幽发问:“哦?你这么确定不是她?那么,你知道是谁?”
缡宁朝胤祯怒喊:“你放开我!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胤祯愕然松手。
缡宁倏然转头,直视胤禛,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石兰骑射出众,因为她光芒耀眼,我嫉妒她,所以想方设法在礼盒上做手脚,设了苦肉计要害她!”
胤祯喝道:“马佳.缡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缡宁迅速转身冲他嚷:“为什么不!不是说石兰设计害死了谁么?我告诉你,我跟她一样,她忍不了的事,我也忍不了;她做得出的事,我也做得出!我俩是一样的!你干嘛不也去请一道旨将我的封号夺了?我告诉你,我跟石兰是一样的!”
胤祯惊恐万分:“你……你疯了么,这种话岂是能乱说的?”
现在每个人都惊恐地望着缡宁,所以没人看见胤禛两颧突然涌起潮红,然后又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他死咬着牙,才将喉咙口的腥甜压下去。
终于,缡宁被强行送出了宫。其实这一点也不费力。坚强骄傲如石兰,都没能挣出这片宫墙,柔弱如缡宁又能如何呢?
缡宁被送走后,胤禩往惠妃处,胤禟往宜妃处,而胤禛与胤祯依旧往长春宫去,只是两人间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
缡宁能站在这森严的宫里如此大叫大嚷,只不过仗着十四阿哥的宠罢了。但,这宠很快就会靠不住,到那时,等待缡宁的,恐怕就是永无止禁的囚笼,就像石兰一样。
德妃听了宫人禀报,将茶盅重重一掼,细细的眉下面,目光寒冷,却只说了一句:“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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